我讀神學的體驗

第47期專題文章—2016年4月號

王福義長老
基督教香港崇真會會長

各位來賓,各位同學,

首先恭賀各位畢業同學,也歡迎新同學加入神學學習的行列。

今天在神學日講道有些惶恐,我退休後在2007-09年在這裡攻讀文學碩士(神學研究)(M.A.T.S.)課程,期間曾參加過幾次神學日,每次都由名牧或知名學者主講,這次答應主講後有些後悔,面對老師和同學,實在有「班門弄斧」之感,不知該講些甚麼。

我決定分享我讀神學的一些經驗、體會和遭遇。正如院長在歡迎辭所講:「我為何讀神學?上帝在我身上的召命是什麽?」

2015神學日王福義長老講道

我讀神學的看法分為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在我年輕的時候,中學到大學畢業約60年70年代初。讀神學是一個神聖的選擇,代表有主的呼召,全身投入,全職事奉,成為牧者,矢志不渝。當時奉獻讀神學的大都是中學畢業,年青人,也有少數大學畢業。在夏令會中,見到導師們的嚴謹態度,認真靈修,滿有屬靈智慧,我很是佩服。由於感到自己沒有清楚聽到呼召,也沒有他們那種犧牲受苦的心志,我覺得自己不會成為一個神學生。當時神學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少數特別蒙召者的專利。

當然也有一些人是當工作不順利,社會發展似乎遲緩,或是遭到人生重大挫折時,就以「奉獻給主」為名,決定離開屬世生活,有些「看破紅塵,遁入空門」的感覺,當然這是少數。總括來說,讀神學不是一個普通的選擇,其重要性有如結婚,擇定終身,可以說是很大的奧秘。

第二階段,是在大學畢業後,神學教育開始普及,不少神學院開辦神學延伸或校外課程,我就很積極去選修一些課程,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唐佑之博士在浸會神學院開辦的舊約智慧書,我是差不多全讀了,獲益良多。另外是中神的先修班,記得讀周永健老師的「出埃及記」功課得了A級,開心至今。原來神學可以應用在教會事奉中,可以協助小組查經班,教主日學,其中教主日學是我讀神學課程的最大動力。教學相長,也是成全聖徒的一個途徑。

但有趣的是在開教會執事會時,在討論問題爭持不下時,竟然聽到「我讀過神學,你未讀過,所以我的看法正確」。讀神學讀得多對事物的看法就絕對正確嗎?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可能在聖經知識,屬靈真理上多讀神學的人會佔優,但如果他們因此自高自大,以為自己比他人更有能力的話,他們始終會明白,上帝的工作絕對不是靠人的能力,才幹和知識,正如撒迦利亞所見的異象,燈台不用人力可以持續發光;所以撒迦利亞書說「不是依靠勢力,不是依靠才能,乃是靠我的靈方能成事。」(亞4:6)。

這打破了我對神學的神話想像,開始找尋一個完整的神學課程。有一年,教會每年有一次的神學主日,早一晚,我作了一個禱告,向神承諾,如果神叫我去讀神學,會有人邀請我,若有人這樣做,我就去讀;這是個一廂情願、被動及有條件的禱告,看看神是否指引我。這是我對神學看法第三階段的開始。

翌日,前崇基神學院院長盧龍光牧師來教會講道。講道前大家在洗手間碰見,正當兩人面對牆壁的時候,他以一隻自由的手遞給我一份文件,說是崇基神學院與Westminster College的一份神學學士報名表,新鮮出爐,是由牛津大學頒授學位。上帝真幽默!

如果沒有前一晚的禱告,我一定不理會,因為當時工作很忙,而這課程需要讀五年半,如不合格可能要六至七年,每年還要去英國上暑期課程。既然神回應了我的禱告,只好「死死地氣」報名,申請在1997年9月開始。

原來神學論文寫法和以往我接觸的論文稍有不同,開始時常受挫折,差點對自己失去自信,不過在英國制度下讀過書的都明白有50分已經不錯,70分已是A級。但有位在美國讀過書的同學很不習慣,他第一篇論文好像得到53分,他不服氣,寫很多電郵要追回他的47分,因為他在美國大都90多分或A+,結果很出人意表,他第二份功課竟是47分,兩份加起來正好100分。教授也很幽默。

五年多的課程包羅萬有,所派發的參考資料十分有用,但也要借或買參考書;功課不少,每每做到深夜,旁邊的鄰居見我天天到凌晨二三點鐘才睡,以為我是全職炒股,晚上在蘇黎世,倫敦,紐約股巿搏殺。

不過總算是堅持下來了,還有兩篇論文考核,另外是限時在家中的考試(take home examination),皆不許看書,我的兒子說,只有讀神學的,才會這樣誠實。五年的操練對寫文章有些幫助,其中我獲益最大的一科是環境神學(Environmental Theology),因為這科與我的工作有關,我也特別用心去找參考書,畢業論文也以此為題,至今受益。

五年間也有不少「蝦碌亅事件,當死線已到,卻交不了功課要找藉口,有一次我的遠房叔叔去世,也成為我的遲交功課的原因,要勞煩教授來安慰我,真不好意思。我一位做護士長的同學知道後,她說:「你早說呀,我的醫院日日都有好多人死!」。我開玩笑指她不明白,同一個藉口,不可重覆使用。

五年半的時間過去了,畢業時只剩下約三分之一的同學。

這個課程,減低了我對神學的神秘感,原來神學不只令我把聖經來回細讀,也有很多實用價值,影響人的生活和行動,例如解放神學,禮儀,宣教,環保和貧窮等問題都是與信仰息息相關。但是這個課程沒有觸及中國教會,而我對中國教會情況又不了解,在教會層面有很多機會與中國教會人士來往,因而產生再讀文學碩士(神學研究)課程的想法。

我提早兩年從政府工作崗位退下,2007 年9 月,不用返工,就去返學。主要在崇基神學院攻讀文學碩士(神學研究),專修中國教會課程也旁聽其他。以邢院長的課程為骨幹,還有溫教授,葉教授,龔教授的課,我的重心在中國教會和歷史,也旁及聖經和環保神學。

用全時間讀部分時間的課程是種享受。與不同行業的同學交流更是難得。修讀神學現在已經成為各行各業基督徒必須考慮的進修課程,不論任何行業,多讀神學可增廣視野,知識,對在行業方面會有美好的見證。我認識一班從事環保的基督徒,他們不少修讀神學,在專業上有更美好的見證。神學教育已經普及化了。

牛津的課程引人入勝,有如指示牌;但離「登堂入室」還有一段距離;而崇基神學研究課程則可登入一兩個「室」。令我對中國教會和環保神學有進一步認識。在修讀舊約課程時的功課,我研究土地神學;在中國文化課程中,我研究中國哲學的環境觀;在全球化(Glocalization)課程中,我研究神學與氣候變化;在神學思想方面,我看了部分巴特(Karl Barth)與士萊馬赫(Schleiermacher)的著作;這些看來無關的課程,在後來我去瑞土巴塞爾(Basel),參觀了巴特的書房,又在德國遇到研究士萊馬赫的末世論的牧師,原來昔日認為關係不大的東西有一天會在我的人生再次出現,而變得有用。這些看似獨立的科目,在實際事奉及工作中,有時竟會融洽在一起,大有各科互相效力的感覺;各科有如肢體,彼此相輔相成。

面對各位著作等身的神學院老師們來說,這些都是「小兒科」,但當我的孫兒出世後,發現原來「小兒科」很重要。當然教會需要全職工人和專業神學教師。如果信徒都具有神學訓練,在事奉和工作崗位上會有更美好的見證。有些在社會和專業方面得到認同的基督徒,修讀神學對他們的專業和事奉都有益處,他們會在專業方面有巨大的貢獻,可以又神聖又高大,真是 “Holy High”(好厲害)。大家把生命與主聯合,如葡萄樹和枝子,必定令教會興旺,建立基督的身體。

我讀神學的看法可有下列總結:

第一階段,神學是高不可攀,只可遠觀,有神秘感,神學生是特殊人士,彷如與世隔離,只有周末出山才有機會相見。

第二階段,神學是業餘,散裝和實用的,校外課程即買即用,在教會事奉上有實際功能。

第三階段,讀神學是令人興奮的,可登堂入室,了解信仰的原委,思考教會的立場,明白職場上的見證,體驗人生的路程。奉勸各位同學,把握學習機會,專心靜心作好課題,學習的過程,正如院長所講是對自我,對信仰傳統及對教會使命的反思、拆毁、重建的過程;同時也會保留一種美麗的回憶。讀神學更不可自誇,自以為有才幹,有能力,反而要更加謙卑,有主的樣式,服事教會,貢獻社群。

在此我感謝上帝給我修讀神學的機會,也感激各位老師的用心教導。

願主賜福大家。

(主題文章為崇基學院神學院神學日感恩崇拜慶典之講章,2015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