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期专访—2015年6月号
吴碧珊牧师,1986年,毕业于本院神道学学士课程,1991年,她被中华基督教会香港区会按立为牧师,曾于中华基督教会深爱堂事奉,后于信义宗神学院进修,1996年完成教牧学博士,并成立「妍社」。2007年起回到区会事奉,现为中华基督教会香港区会的副总干事。
问:想当年,你工作多年才重回校园攻读神学,会否充满挑战?
答:最大的挑战相信在体能方面。在中文大学攻读神学,学生都要上体育课,考体能,跑二千公尺,还有篮球测试,殊不简单;其次就是学国文,那时,我的 老师是著名的作家小思,而作文又不是我的强项(于中学时代,修读理科的),显得有点吃力;有些课堂更牵涉哲学,看书本时我能把每个字都读懂,但是理解就得 花上很长时间。大家各自读完书后会交流和分享一番,帮助了解书本内容。总体而言,工作了十年才重返校园,我和同学在年龄上的差距也不小,但是大家的学习气 氛相当不错,互相帮忙,使我也能够融入校园生活。
问:是什么令你回到校园读神学的呢?
答:记得在1976年的新生命运动,葛培理牧师到香港进行大型的布道会,借此机会帮助我重新审视信仰,思考应如何去服侍上主。那时我在教会有一些服 侍,总觉得自己有所不足,想再进修。当时,我教会的顾问牧师是李炽昌牧师,他鼓励我到崇基读神学。但我爸爸却有些犹疑,因为他担心修读完神学的女孩子不能 结婚。因为在那个年代,一般的女传道是没有结婚的。李牧师立刻向我父亲澄清,才令他安心。我读着读着,在第四年结婚了。我爸爸唯一担心的问题就解决了,也 就很支持我,使我能放下了多年的工作,攻读神学。
问:读书的时候,有什么事令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呢?
答:在崇基读书的时候,相对其他年纪较小的同班同学,如:黄慧贞,我算是较年长的。当时的学生不多,老师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很密切,一起谈天说笑。宿 舍生活更多姿多彩,女生住四楼,男生住三楼,一有空闲就「胡闹」起来。有一次,我被「禁锢」在男生的房间里,女生冲来「营救」我,令人哭笑不得。那时候, 同学们一起做饭和煮糖水,原来,男同学做饭也很好吃的,像卢君灏牧师。师兄妹的感情都很好,好像「肥哥」(吴达维)、梁秀珊、张美珍、黄慧贞、黎志添和郑 美玲等等,我们直到现在都有联系。老师如「江Sir」,陈佐才牧师,周天和牧师等等都跟同学打成一片,令人好不怀念。
问:作为女性,在牧养中曾遇到什么挑战吗?
答:作为一个牧者和女性,我曾问上帝,究竟选择我是有怎样的深意?那个年代,女牧师比较少,而我是教会里第一个女性成为主任牧师,弟兄姊妹对我有不少的期望。同时,我的身分是妈妈,很多教友都难免将我和男性牧师比较。我经常问上帝,为什么要选择我?
记得曾服侍青少年团契,晚上经常「拉大队」吃夜宵,可是,我的孩子还在宿舍。我应该和青少年留在一起,还是该回去陪孩子呢?我常常处于这种拉力中。上帝明知道我是个女人,但却将这个牧养的任务交给我,叫我如何是好。那段时间的我很迷茫,不太知道自己的身分。
问:你曾谈及教友难免将男女牧者作比较,你如何看待这些比较?
答:当我被事奉的堂会向区会推荐,申请成为牧师,在区会接受考问心事的时候,曾有一位牧师问我,你结婚了没有?我说已婚;他继续问,你有没有孩子? 我回答说:「小朋友是上帝赐给我的,祂若给我,祂就会赐我有能力去照顾他。」我非常明白这位牧师是对我牧职事奉的关心,然而为什么这位牧者会问我这些问题 呢?他也会如此问男同工这些问题吗?当时教会的牧者和教友,很容易把牧者的性别、能力和参与工作的范畴拉上关系。
记得有一年教会要重新装修,我当时怀了孩子,作为牧师,特别是为女性,在怀孕的时候要到不同的位置查看以免有偷工减料的情况,也的确不太方便;我还 记得有一次,教友刚离世,我要到殡仪馆负责安息礼拜,当时有妊娠反应,强忍得非常辛苦,但也不想人知道,担心会让人认为我做得不好,影向了教友对女牧者的 看法。后来,这些经验都让我更了解和关注女性在工作上所遇到的问题,也让我找到了牧养的方向。
问:你特别关注妇女牧养,有什么原因吗?
答:在崇基读书的时候,我已关注和女性相关的课题,爱聆听女性的经验,1988年,我和一群关怀香港前途与教会更新的基督徒妇女成立了香港妇女基督 徒协会。从崇基神学院毕业后,我曾到信义宗进修及到德国交流,过程中拓阔了视野,也更清楚自己的路向。我总结妇女的经验和挣扎,写自己关心的妇女议题,包 括福音对妇女的意义,特别是对贫穷妇女来说,什么是她们的福音。后来,李清词牧师鼓励我,我就于1996年开展了一个妇女中心,名为「妍社」,是服侍基层 妇女的中心,接触以新移民及单亲妇女为主的基层妇女,透过关怀、爱心服务和活动,协助这些妇女建立健康自信的生命基础。
在妍社,上帝让我很多机会接触基层妇女,有在工厂工作的妇女,也有从内地游泳偷渡到香港的妇女;曾有一个母亲生了三个女儿,怀了第四个孩子也是个女 的,那妇女竟感到难以启齿。天啊。为何生个女儿要感到羞耻呢?这是我所不明白的;还有一些妇女,和丈夫的性关系出现问题等等。刚刚接触她们时,这些都使我 脑中都浮现很多疑问,满以为将所学的神学,化作牧养方向,期望她们可以探视自己各人所曾经验过的伤害,透过陈述自己的故事,再建立信心面对自己人生,但发 现又实在不容易,因有很多的伤害已埋藏多年,她们是不愿意再展开这等伤口。渐渐地,我学会用另一种牧养取向,欣赏她们面对困难的勇气,鼓励她们欣赏自己。 我觉得丰富了我的信仰。在过程中,我跟她们分享我所知道和学习的,透过和她们的相遇,大家互相抚平伤痕。
问:对神学院有什么意见吗?对学生有什么建议?
答:希望新院长和团队可以找到崇基神学院独特的地方。以前的师生比例令师生较接近,师生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好。希望新团队开设不同的课程之余,也要审视自己的定位和处境。
神学院就像社会的缩影,同学有不同的经验和关注,要能彼此尊重、欣赏和学习。很多时候,大家会有不同的意见,各自表达自己意见的时候,若能对别人的感受更敏锐一点,就能让别人更能理解和接受所传达的意见。
问:你踏入退休之年,对将来有什么计画吗?
答:我已经步入花甲之年,希望能在区会工作至2018年,也就是中华基督教会的百年庆典。神学毕业后,第一个十年我在堂会工作,第二个十年我在妇女 中心工作,区会已经做了八年,其实,我早就想退休了,但找接班人不容易。中华基督教会现有80多位牧师,150多位宣教师,20多个神学生,虽然我不是负 责堂会,但退休前,我希望能多关心他们的工作,牧养和关心这个群体。
我丈夫提早退休了,现正在学中医。我也很期待有时间可以静下来把过往所见所闻作比较深刻的神学反省。退休以后,暂时没有安排,只想全心全意做好现在的工作。
访问、整理及撰文:李广平